周長楫教授語錄簡評024---暗降、暗勘

■ 箸「周長楫教授語錄簡評022---豆枝」我提起講「語言的發展，話語用詞的變化上緊，應該講是隨時著咧改、著咧換」，除了是舊語辭一直咧消失、新辭不斷咧產生的關係；佫有一的重要的原因，著是話語有新的衍伸義、辭義不斷咧改變。我舉一個例：

2007年我舊的 blog 有一篇《oo1 lok4 bok8 tse3 寫做「烏漉墨製」》，內面有提起一位日本人酒井亨箸「中國時報」發表相關的文章。隔半年外，網友 J君報我一篇酒井亨的《探求HÖ -LÓ 台語中間Ê非漢語語詞--羅馬字寫書寫法Ê正當性》，J君講：

「(文章的) 大意是說閩南語的本字多是附會的，包括『骹』等等」。

酒井君認為徦 taN1 為止，誠濟 (tsiaN7 tsue7) 台灣語言研究者攏計以為「Holo 話」既然嘛是漢語的方言，所有的語詞一定攏有漢字的來源，所以著下生命 (he7 siN3 miaN3) 去揣本字。mah1 koh8 所揣出來的本字往往無科學性的證據，典型的例是王育德、林寶卿、連雅堂。

酒井さん大部分的看法，我是同意的，亦有一寡我有無 sang5 的看法。像伊講：

「根據中國學者林寶卿最近 ê 研究 (1999) (案，《閩南方言與古漢語同源詞典》廈門大學)：kha (leg) ê 古漢語語源準做 [骹]，因為，《說文》：『[骹]，脛也，從骨，交聲』；宋. 金盈之《新編醉翁談錄》卷六：『因禮拜頓悟伸 [骹]』」。

酒井さん有誤解，其實台語的「骹」毋是「leg」，是「a foot」才著。「腳」《說文》嘛是講「脛也。从肉卻聲」；「骹」參「腳」共款是「辭義的改變」；爭差毋知影「骹」字是按 leg 變 foot，猶是對 foot 變 leg。

我欲講的是其他漢語的「腳」，箸《說文》亦是「脛也」；tsim1 ma2 敢會使講「腳」當做「a foot」，是人「附會」出來 (lai9) 的「本字」？

進前我另外有一篇「無骹尊欲怎讀？」寫一半，是咧記人轉述以早一位漢藥大賣的數櫃先兮 (案，著是「無寫四l」所記的彼位先兮) 講的故事。數櫃先兮引述《顏氏家訓》參《南史》的記載，沈巑之向王亮講：

「下官以犯諱被代，未知明府諱。若為攸字，當作無骹尊傍犬？為犬傍無骹尊？若是有心悠？無心攸？乞告示。」

這句話的意思，是沈巑之咧問王亮，「猶、猷、悠、攸」，四字 kang5 音，恁老爸的名是 to2 一字？ (案，六朝的時，聲調無分陰陽；今仔嘛真濟漢語方言無分陰陽平，但這毋是古音的遺留；正經參這較有關係的是台 / 閩南語，比如，「彎、灣 (uan1 / 5」、「特殊」的「殊 (su5)」、「嗚嗚惜 (ooN1 ooN1 sioh4 / ooN5 ooN5 sioh4」、「悠哉悠哉」講 iu1 tsai9 iu5 tsai9 ……，擬音 / 態詞猶佫較濟。個人的看法)

「尊」字的骹是「寸」，無骹就是「酋」字，酋的邊仔一字犬，就是「猷 (iu5)」；犬字的邊仔一字酋是「猶 (iu5)」。「猷、猶」同音，讀做 iu5。

這角的「骹」著是今仔台語講的「骹、下骹 (e7 kha1，below)」，毋是咧講「脛」。台語「莊骹、塗骹、桌骹、山骹、崁骹、橋骹、樹骹、柱 (thiau7) 仔骹、樓骹、戲棚骹、亭仔骹、桌櫃骹、眠床骹、總舖骹、灶骹、水道骹、gim5 墘 (kiN5) / 前 (tsiN5) 骹、欞前 (niN5 tsiN5) 骹、戶 ting7 骹、(喙) 齒骹、(頭) 毛骹、胳 (kueh4 / keh4) lang1 骹、褲骹、壁骹邊、天骹下 (e7) ……」等，「骹」做「下」的用法，上晏箸六朝著有記載印證。

總講一句，字有本義、有衍伸義，隨時咧改、隨時咧變。

個人的了解，錢抑物件與人暗降 (kang3) 去的「暗降」，著是辭義的衍伸。

欲提這個主題進前，先記一寡參語源有關的「麻雀 (ba5 tshiok4) 經」；雖然我請教過幾仔個人，不而過計嘛是聽人講的，我罔khing5 罔記，若有人欲補正，絕對歡迎。

● 粗約仔來分 (pun1)，箸台灣「麻雀 (ba5 tshiok4)」有十三支佮十六支牌兩種；十六支兮一般號做「台灣麻雀」，阿十三支的，台灣人真罕咧 i7，我了解的，在早普通計講「外省麻雀」。

論真講 khiai9，「台灣麻雀」經過人一直「改良」、「增益」，kau3 taN1 嘛分做幾仔款。照別兮 (pat4 e9) 老先兮咧講，古早的「台灣麻雀」kan1 naN7 一款 puah8 法，參今仔的大同小異，較無 kang5 的是 (簡單寫，無褿全)：

1. 一定有「花」，「花」有兩種，一種是「春夏秋冬、梅蘭菊竹」八支牌，會使講「花子 (li2)、花仔」，真少講「花牌」；「花牌」是手內子無照順序排，嘛講「插花牌」，會「插花牌」的，計是接近プロ級的劍仙。

另外一種是「花彩」的「花」，若 kau3 的時，會使 ui3 後壁補子的所在「掀花」，「著花 (tioh8 hue1)」的時，會使一直掀落去，kau3 徦無著為止。

2. 上濟是「四台」，叫做「滿胡 (buan2 oo5)」，無 puah8 拄天透海的。「起手 kau3、大三仙、大四喜、兩花槓、清一色、一色么九 (it4 sik4 io1 kiu2)」著「滿胡」；「四槓滿」，三槓 (含) 以下無加台。「小三仙、小四喜」三台；一個「花槓」兩台，「平胡 (ping5 oo5)、對對胡、湊一色、不求人、東仔東 ……」兩台；「平胡」未使有「花子」，kau3「單吊、中空 (khang1)、倚壁」、字牌 (東南西北中發白) 做「雀」，攏無算「平胡」。

「門清、全求人」一台，「起手等、半求人」無算台。「海底撈月 (hai2 tue2 loo5 gueh8，今仔差不多計講「海底摸針」)、槓頂開花、搶槓」加一台。一定愛等人補牌才會使「搶槓」，若無，對方欲使譋 (nuaN5) 講欲拍出去、或者猶咧 tiuN1 ti5，伊會講：「我根本著未記兮我有這對，是咧考慮欲換牌抑是欲拍出去，哪有欲槓。」

毋管「明槓」、「暗槓」，「過水」計攏會使「槓頂開花」。

3.「一底四支」，「一支」外濟，看欲十箍抑五角，在人呼兮。輸贏是：

kau3 無台一底，一台兩底 (八支)、兩台四底 (十六支) …… 滿胡六十四支，莊官輸贏愛加一半，「著花」固定著一子算一支；放銃的納錢，自摸總摕。

4.「搦包 (liah8 pau)」分「內花割 (lai7 hue1 kuah4)、外花割」兩種。「內花割」包「滿胡」，「外花割」包三台。「雀」無 hong7 唱著 (tshiang3 tioh9)，無算 hong7「搦包」。

5. 莊官會使「kuai7 牌」，欲「kuai7 牌」一定愛箸叫骰仔進前先唱 (tshiang3)。莊官 kuai7 牌的時，彼斣 (tau2) 若無贏，愛一支與 kau3 的人；準若臭莊，著留咧下斣，下斣欲佫 kuai7，著另外佫加一支。

6. 未使 peh4 起來「眼牌」、無咧 i7 三骹兮，嘛無「四槓和 (ho5)」。

7. 欲 puah8 進前，會先分籌子 (tiu5 li2，有個講 kho2 子仔、kok4 子仔，各所在無同)，四骹的中間若有一骹籌子輸完，彼 tshong3 著散股。準若有人欲歇睏，除非有新骹，輸的人無「上訴」的權利，贏的人無「被上訴」的義務，尻穿 (kha1 tshng1) 拌拌 (puaN7) 咧著喝「再見います (台製外來語，讀做 tsai42 tsien42 i33 mah44 sirh32)」。

●「槓」嘛有兩種，一種是「明槓」，一種是「暗槓」。

手內有一坎 (三支相 sang5 兮)，人佫拍一支出來 (lai9)，giah8 手內的子 (li2) 落去「槓」；抑是門前有對一對，家己佫去摸著最後一支，若摕落去「槓」的時，計號做「明槓」，毋管是手內子抑是摸著的子攏愛獻出來。

手內有四支相 sang5 的子仔，若欲摕落去「槓」，牌仔蓋起來 (khap4 khiai9)，毋免獻牌 hong5 知，叫做「暗槓」。

「暗槓」著是我這篇的主題。

■ 周長楫講：

【暗】…… ◇﹝暗﹞am3 1.暗中吞沒：~ 人的錢 am3 lang9 e6 tsiN5 (人：人家)。2.遲；晚 (多用於日落以後的時間) ……
(周長楫等《普通話閩南方言詞典》福建人民，1982：7)

【暗藏】am3 tsong5 隱蔽或隱藏。﹝偷覕﹞tau1 bih4 (指人)。﹝暗囥﹞am3 khng3 (多指物)。
(周，1982：7)

【暗】am3 …… ⑥ 暗中或偷偷的吞沒 (錢財等)：伊將公家的錢 ~ ~ 落去 他暗中把公款吞沒。

【暗降】am3 kang3 ① 以不正當的手段從經手的錢財中私吞一部分：兩人相合 共同 趁 賺 的錢，伊共人 給人家 ~ 一寡 一些錢。 ② 比喻隱藏物資、金錢等，打埋伏。∥ ②義又叫【暗勘】。

【暗勘】 am3 kham3 同上【暗降】②。
(周長楫《閩南方言大詞典》福建人民，2006：334-335)

■ 事實上：

古早的「暗槓」是 kan1 naN7 做「麻雀」的用語，有的繳骹 (kiau2 kha1) 咧等牌，看會著的範圍 (海底、另外三骹的門前子、家己的手內子)，攏無看著欲等的牌支，佫拄好別骹有「暗槓」，著會講拍算去 hong5 「暗槓」去啊。而後身，才衍伸做摕人毋知的財、物。

「暗 kham3」的解說，無一定是指錢銀這方面兮，暗中揢代誌、物件 kham3 起來 (khiai9)，嘛會使講號做「暗 kham3」，這的時陣參「掩 (am1) kham3」的意思略仔欲倚。比如：

思慕的心情毋敢講，「暗 kham3」箸心肝底
頂回考試伊有カンニング (cunning)，逐個計替伊暗 kham3 起來，毋敢講

不而過，實際上有人安呢用無 (bo9)，我毋知影。

我了解的範圍，古早的辭書佫文獻 (日本時代的)，我無看著台語的「暗槓」這個語詞，用做周教授頂頭所講的意思。無看著，並無代表無安呢用，一方面是我有讀無著的冊，一方面可能是辭書有落鉤。總是，我認知的「事實」若參「事實」有所出入，敬請諸先進鬥指正。

■ 我的看法：

● 著像周長楫的講共款，「暗」會使當做「暗中吞沒」用 (周，1982)。

「鷺水薌南」箸「倒削《以早，我捌是一个下路ê中国侬》這篇有用著「暗勘 (kham3)」。伊若 (naN7) 無其他的用字，讀做「am3 kang3、am3 kham3」的句讀，這個用例，著是唯一的。不過，伊是做「掩 kham3」解說。

個人大膽猜測，準現仔時的閩南語有「暗降」這句話詞的衍伸義，這是來自台語的；「暗勘」有可能閩南對早著有啊，只不過用字小可仔有爭差。

1. 1982年周氏的閩南語辭典，無「暗降、暗勘」這兩條，前者是後手才有的新詞；後者可能是新詞，亦可能是辭典失收，我看過一寡 in1 hia5 出的攸關著作，共款無發見有用例。

mai3 講我「毋知兮」、「未曉兮」、「無讀著兮」著代表「無」；若有人摕出證據，我的猜測當然著未成立。

2. 在我所知，周先生講「暗勘」著是「暗降」的 ② 義：比喻隱藏物資、金錢等 (周，2006) 的進前，幾仔十年前，台語著有這兩句語詞，「暗降」的衍伸義是最近一、二十年才有的。當然，我講的無準算，有朋友欲鬥提供資料上好，若無，我若有其他的新證據，嘛會繼續補充。

不而過，我手頭有的，箸周先生《閩南方言大詞典》猶未出版，台灣的辭典，著有收「暗降」、「暗 kham3」：

【暗蓋】am3 kham3。金錢などをごまかす。竊取る。(暗人的財物、偷摕。)
(小川尚義《臺日大辭典‧上》台灣總督府，1930；武陵翻版，1993：24)

【暗降】am3 kang3 經手錢財，以欺詐手段從中取利。
(楊青矗《國台雙語辭典》，敦理，1992：455)

【暗□】am3 kham3，好處或好東西私藏起來，不給人知道。 (案，□【上冖下贛】，著是「灨」字無三點水)
(董忠司《臺灣閩南語辭典》，(五南，2001：16)

● 周先生毋知「暗 kang5」的語源、抑是落鉤失察；敿楊青矗氏共款，寫做「暗降」。

林寶卿的《普通話閩南方言常用詞典》寫了上清楚、上詳實：

暗 ◇am3 1. 暗中吞沒：~ 暗人的錢 …… 2. ……

〖暗降〗am3 kang3 1. 以不正當手段從經手的錢財私吞一部分。 2. 比喻隱藏物資、金錢等。 3. 打麻將的一種用語。
(廈門大學，2007：5)

林先生講 1.義、2.義 參拍「麻雀」的「暗 kang3」是一詞多義，這著 (tioh8)。

● 毋是 kan1 naN7 烏人的錢財，才號做「暗 kang3」；經手物件 kang7 偷偷仔挹一寡起來囥，嘛號做「暗 kang5」。所以若講「kang3」是銀票一大 kang3 的 kang3，我是較無贊成。

本字我是毋別 (pat4) 啦，楊青矗氏 in1 用「降」字，我認為未比「槓」較合適。「降」台語會使講「hang5」，阿台灣國語嘛無人咧講「ㄐㄧㄤˋ 上開花」抑是「ㄒㄧㄤˊ 上開花」。

「kham3」董先生的【上冖下贛】音近義同，有人講是本字，in1 所持的理由是「古無去聲」；準電腦若拍會出來，箸猶無佫較好的用字進前，若一定愛怙 (koo7) 漢字表達，這字嘛未歹；只是目前電腦字庫揣無，字畫佫濟，用 khiai9 毋是介方便。

周教授 in1 用「勘」字，全世界無幾個會曉講「勘」會使讀陽去，而且字義差太遠咧，箸共識無一致的情況之下，準若毋驚人蒦無，愛用兮著去用。

小川尚義用「蓋」，字義有合，雖然這字台語有真濟款讀音，但是欲讀「kham3」，實在講，有較免強。

阿若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寫做「崁」字，字書根本著無這字，無鉗無磕 (bo5 khiN5 bo5 khap8)，講創意是有啦，嘛佫 (mah4 koh8) 亦毋是真適當。

我是想講今仔歸事著先用注音兮，毋知會較理想未 (bue9)？